在沈暮雪荣获八一勋章的那一天，她在全国观众面前，向她的随行军医郑许年表达了深情。

“若非许年，我可能早已命丧海上风暴之中，他对我来说至关重要。”

与此同时，蒋清舟，她的法定丈夫，因为长期照顾家庭、抚养孩子而积劳成疾，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。

他未曾料到，自己二十年的辛勤付出，竟换不来她的一句感激。

女儿的话语更是给了他致命一击。

“爸爸，你看郑叔叔和妈妈多般配，你还是早点走开，给郑叔叔让个位置吧。”

蒋清舟在极度的愤怒和后悔中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
当他再次睁开眼，他回到了沈暮雪即将出发去海防的前夕。

这一回，他不愿再做那个默默付出的幕后英雄。

他要追求自己的梦想，翱翔在蓝天之上！

1981年，西南军区空军飞行员选拔中心。

领导严肃地注视着蒋清舟。

“蒋同志，首先恭喜你通过选拔，成为我国空军飞行员的一员！”

“但是，空军飞行员的训练可不是儿戏，即使入选后也要经历长期艰苦的磨炼，你真的准备好了吗？”

蒋清舟理解领导的担忧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。

“领导，我的父亲曾是我国首批战斗机飞行员，我绝不会轻言放弃！”

领导被他的决心所打动，点头表示赞许。

“说得好！蒋同志，只是……”

领导似乎想起了什么，迟疑地问道。

“十五天后，你们将被派往京市接受训练，而暮雪即将前往南海海防，这意味着你们将分隔两地，暮雪她同意吗？”

蒋清舟的脸色变得黯淡，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。

“她可能巴不得我离开。”

毕竟在前世，沈暮雪将唯一的随行军属名额给了军医郑许年。

二十年来，她只回家两次。

一次是女儿成年时，另一次则是她获得八一勋章的时候。

蒋清舟原以为，沈暮雪会在表彰仪式上提及他的名字，感谢他的付出。

然而，沈暮雪心中只有郑许年，完全忽视了他的牺牲。

甚至他一手带大的女儿，也认为沈暮雪和郑许年更加合适，希望他能离开。

那一刻，蒋清舟意识到自己的一生是多么荒谬。

为了家庭，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，辛勤劳作一生。

最终，他得到的却是妻子的背叛和女儿的厌恶。

幸运的是，他得到了重生的机会。

这一世，他要成为那翱翔天际的雄鹰，活出自己的辉煌。

提交完申请表后，蒋清舟骑着他的自行车急忙赶回大院。

在转角处，他与迎面而来的三个人不期而遇。

沈暮雪和郑许年分别拉着女儿玥玥的手。

玥玥兴奋地讲述着什么，郑许年则笑着抚摸她的头。

沈暮雪温柔地看着他们，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
他们看起来就像一个幸福的小家庭。

当沈暮雪的目光落在蒋清舟身上时，她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。

“你去哪儿了？你怎么能让玥玥一个人在卫生院输液，她才六岁！”

原本正和郑许年聊得热火朝天的玥玥立刻停止了说话，转过头去，冷哼一声。

蒋清舟紧握着拳头，压抑着心中的痛苦。

“是玥玥不让我陪她，她说她只要郑医生陪着。”

在前世，郑许年离开前，玥玥就特别喜欢他。

蒋清舟一直以为这是因为郑许年对孩子们很友好，所以玥玥才愿意和他在一起。

但他没想到，玥玥真正想要的，是让郑许年成为她的父亲。

这一次，她不用再等待他的去世。

十五天后，她的愿望就能实现。

沈暮雪听了这话，脸色不但没好，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。

“小孩子闹脾气，说说气话，你还真跟她较真啊？”

蒋清舟的目光落在玥玥紧紧抓着郑许年的手，那小脸上满是对爸爸的戒备，好像生怕下一刻就会被夺走。

上辈子，他从没把玥玥对郑许年的依赖放在心上，总觉得不管玥玥嘴上怎么说，心里最亲的还是他这个爸爸。

但现在他明白了，在孩子的世界里，没有口是心非，她说的都是真心话。

郑许年蹲下身，轻轻捏了捏玥玥的小脸蛋，假装严肃地说：

“玥玥，不能跟爸爸生气哦，爸爸照顾你多辛苦啊。”

玥玥委屈地撅起小嘴，声音里满是不情愿。

“可我没说气话，我就是想让你陪我，不想让爸爸陪。”

沈暮雪看着女儿泪眼汪汪的样子，眉头紧锁，对蒋清舟的眼神里满是责备。

“你这个爸爸怎么当的？太失败了，平时多关心关心女儿。”

玥玥也赶紧跟着说：“妈妈说得对！爸爸一点也不关心我。”

听着母女俩异口同声的话，蒋清舟心里一紧，嘴角自嘲地翘起。

玥玥出生后，沈暮雪忙于工作，一直是他一个人带孩子，对玥玥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。

玥玥生病时，是他整夜守在床边；过生日时，是他亲手做蛋糕；挑食营养不良时，是他想方设法把玥玥不爱吃的菜做成新花样。

每一件事，都显示了他对玥玥的关心。

可到头来，在这对母女嘴里，他竟然成了一个失败的爸爸。

“随便你们怎么想吧。”

他还有十五天就要离开了，不想再和这对母女争执。

“你！”

沈暮雪刚想发火，却被郑许年拉住了衣袖。

他满脸愧疚地说：

“暮雪，都是我的错，你别和清舟吵架。”

沈暮雪脸上的怒气立刻消失，温柔地安慰郑许年。

“不关你的事，你帮忙照顾玥玥，我应该谢谢你才对。”

玥玥也扑进郑许年怀里。

“许年叔叔，我说的都是真的，老师说过，小孩子不能撒谎，我绝对没骗人，都是爸爸不好，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。”

沈暮雪沉着脸看了蒋清舟一眼，然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
“许年，我和玥玥先送你回家。”

玥玥兴奋地拉着两人的手。

“走啦！”

蒋清舟站在原地，看着三人幸福的背影，心里满是苦涩。

这就是他前世为之付出一生的妻子和孩子。

既然他们这么不喜欢他，这次，他会放手。

三人的背影渐渐远去，蒋清舟也骑着自行车拐了个弯，来到婚姻登记处。

“你好同志，我想申请离婚。”

在这个年代，离婚已经变得稀罕，工作人员在反复确认后，面对蒋清舟那坚定不移的眼神，才将离婚申请书递给了他。

“只要双方签字，就能完成离婚手续。”

蒋清舟小心翼翼地收好文件，随后返回了大院。

沈暮雪和她的女儿还未归来，蒋清舟便独自在厨房里忙碌，为自己准备了晚餐，并独自享用。

在他洗碗的时候，母女俩终于回家了。

沈暮雪看到空空如也的餐桌，不自觉地问道：

“怎么没给我们准备晚餐？”

蒋清舟瞥了一眼玥玥那鼓鼓的肚子，平静地回答：

“你们不是在郑医生家已经吃过了吗？”

玥玥和沈暮雪向来挑食，即使在外有人请客，她们也不会多吃几口。

蒋清舟曾花费大量时间尝试各种菜肴，才找到了她们喜欢的味道。

因此，无论她们多晚回家，蒋清舟总会准备好三人份的饭菜等待她们。

但现在看起来，在郑许年家，她们的挑食似乎消失了。

也是，毕竟是她们心里的人，和他一起吃饭自然胃口大开。

沈暮雪的表情一僵，轻咳一声解释道：

“我们不好拒绝郑医生的邀请，所以才留下来。”

玥玥这时拍了拍自己的肚子，小声嘟囔：

“许年叔叔做的饭真好吃，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。”

蒋清舟的动作一滞，一股深深的疲惫感笼罩了他。

他迅速整理好厨房，匆匆洗漱后躺在床上。

正当他即将入睡时，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。

“我有个事想和你谈谈。”

沈暮雪的声音让蒋清舟瞬间清醒。

没等他开口，她自顾自地继续说：

“下个月我要去南海驻守，只有一个随军家属名额，我想带许年去。”

“至于玥玥，她还小，不占名额，我也会带她去，你先在大院帮我照顾父母，等我在那里稳定下来就来接你。”

蒋清舟鼻子一酸，手不自觉地紧握。

与其说是商量，不如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
前世，沈暮雪说过同样的话。

起初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名额给郑许年，明明他是她的丈夫。

后来沈暮雪解释说，驻守的地方在一个偏远的小岛上，没有医生，那里的军人常受病痛折磨，所以她才打算带上郑许年。

蒋清舟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，还是同意了，但唯一的要求是留下玥玥。

小岛的生活条件艰苦，沈暮雪忙于驻守，他担心她照顾不好玥玥。

沈暮雪见他坚决不妥协，只好同意，出发前承诺一定会回来接他们父女。

但这一等，就是一生。

到最后，连玥玥也责怪他让她们母女相隔千里，责怪他的存在占据了郑许年的位置。

现在想想，海岛缺少医生，部队可以向上级申请，为什么非要沈暮雪用军属名额带郑许年去呢？

无非是她不想和郑许年分开，想带上玥玥也是为了过上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。

可笑他上辈子还看不明白。

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，让蒋清舟喘不过气。

他挣脱了沈暮雪的怀抱，保持距离，低声回答：

“好。”

沈暮雪有些惊讶，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答应，看着他的目光一时变得复杂，声音也软了下来：

“你放心，我会回来接你的，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在海岛上团聚。”

蒋清舟装作没听见，闭上眼睛睡觉。

第二天一早，蒋清舟醒来时，沈暮雪已经在书房处理公务。

他吃完早餐后拿出了离婚申请书。

看着上面醒目的大字，他一时有些恍惚。

这时玥玥从椅子上跳下来，好奇地念出他手中的报告问：

“离、婚。”

“爸爸，离婚是什么意思？”

蒋清舟的手不自觉地紧握着报告，沉默了一会儿，最后还是回答：

“离婚就是两个人不再一起生活的意思。”

玥玥眼睛一亮，急切地说：

“那你快和妈妈离婚吧！”

孩子纯真的嗓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，深深刺入了蒋清舟的胸膛，让他感到浑身无力。

难道玥玥这么早就有了让他们离婚的想法吗？

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艰难地对玥玥说。

“玥玥，如果我和你妈妈离婚了，你会想和谁一起生活？”

玥玥毫不犹豫地回答。

“当然是妈妈！我还想许年叔叔和我们一起住！”

玥玥眼中闪烁的期待和激动让蒋清舟感到一阵刺痛，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。

这就是他倾注了六年心血抚养的女儿，他这个父亲果然如沈暮雪所说，做得真是失败。

玥玥眼珠子一转，抢过她手中的离婚申请书。

“是不是只要妈妈在这上面签字，你们就能离婚了？”

蒋清舟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，说不出话来，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玥玥兴奋地欢呼一声，蹦蹦跳跳地朝书房跑去。

“我现在就去让妈妈签字！”

蒋清舟苦涩地笑了笑。

他的孩子是多么渴望离开他啊。

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，打断了蒋清舟的思绪，他起身开门，发现竟然是郑许年。

郑许年注意到他湿润的眼眶，关切地问。

“清舟，你怎么了？”

他停顿了一下，有些犹豫地问。

“是不是暮雪告诉你她要把军属名额给我，你不高兴了？”

“清舟，暮雪也是没办法，海岛上必须得有个医生，你也不想看到暮雪生病吧？”

虽然郑许年嘴上在安慰他，但他眼中隐藏的一丝得意透露了他的真实想法。

他显然是在炫耀他对沈暮雪的重要性，同时暗示蒋清舟这个丈夫对沈暮雪来说毫无价值。

不过，蒋清舟已经决定不和沈暮雪随军，对这个名额已经不在乎了。

沈暮雪和玥玥听到郑许年的声音，急忙从书房出来。

玥玥扑进郑许年怀里，紧紧抱住他。

沈暮雪也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。

“玥玥这孩子真的很喜欢你。”

郑许年笑着摸了摸玥玥的头。

“我也很喜欢玥玥。”

看着这温馨的一幕，蒋清舟眨了眨眼，强忍着眼中的涩意，准备出门。

“我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。”

他离开前需要买一些到京市可以用的生活用品。

但他还没来得及离开，郑许年就笑着抓住了他的手。

“清舟，我今天来找暮雪和玥玥也是打算去买东西，海岛上没有卖生活用品的地方，得提前准备。”

“我们一起去吧，你也能帮忙出出主意。”

还没等他拒绝，他就被推出了门，蒋清舟只好和他们一起去了百货大楼。

到了百货大楼，郑许年牵着玥玥的手，熟练地开始挑选东西。

沈暮雪紧紧跟在他们身后，一步也不离，就像一个时刻保护丈夫和孩子的好母亲，好妻子。

蒋清舟收回目光，朝相反方向走去，开始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。

路过一个报摊时，蒋清舟被一张报纸上的招飞宣传吸引住了。

他不自觉地拿起报纸，看着“守护蓝天，不负韶华”八个大字，心中涌起一股激情。

还好，这一世他成功入选，终于能够弥补前世的遗憾。

“你看招飞宣传做什么，难道还想参选？”

沈暮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蒋清舟还没来得及反应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
沈暮雪沉下脸，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。

“你什么也不会，怎么可能被选上？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，安心在大院等我回来接你。”

玥玥也轻哼一声，在一旁小声嘀咕。

“爸爸每天只知道洗衣做饭，一点本事也没有，绝对不可能成为飞行员。”

“还是许年叔叔好，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。”

虽然她的声音很小，但足以让在场的两个大人听见。

沈暮雪只是看了她一眼，什么也没说。

蒋清舟看着母女俩脸上对他如出一辙的嫌弃，心中感到一阵悲凉。

虽然他和沈暮雪是通过相亲认识的，但在结婚前他就告诉过她，他的父亲是国家的一批空军飞行员，他受父亲的影响，从小就接受飞行员训练，身体素质远超常人。

五年前，他曾参加过一次空军选拔，不出意外地成功入选。

但那时玥玥才一岁，他实在是放心不下，便放弃了那个名额。

这件事，他也告诉过她们母女。

但她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。

她们究竟有没有在意过他？

蒋清舟很想告诉他们，他已经成功入选了。

但他担心沈暮雪知道后不让他离开，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。

“我只是路过看看而已。”

沈暮雪总觉得有些不对劲，蒋清舟一向只关注家里的事，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军队的消息了？

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，就被郑许年的喊声拉走了思绪。

玥玥也急急地拉着她的手朝郑许年的方向赶去。

蒋清舟自嘲地笑了笑。

等他离开后，她们母女就会知道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只知道洗衣做饭的家庭煮夫。

出了百货大楼，沈暮雪和玥玥还是老样子，先把郑许年送回家，蒋清舟也只能拎着大包小包跟着他们一块儿。

等他们到家，蒋清舟已经累得够呛，直接倒在床上休息去了。

夜深人静的时候，蒋清舟被一阵尖锐的哭声吵醒，听声音像是隔壁的林大姐和她的丈夫赵大哥在吵架。

“你想把我们母女俩扔这儿，自己跑得远远的？没门儿，我坚决不同意！”

“我没那意思，我只是担心那边条件太艰苦，你们受不了，留在这儿你们能过得舒坦，你怎么就曲解我的意思呢？”

“我不管！反正我坚决不同意你一个人去，要是非去不可，我和女儿跟你一起，不然你也别想走！”

沈暮雪也被这翻来覆去的声音吵醒了。

隔壁的争吵还在继续，沈暮雪轻蔑地哼了一声。

“哪有夫妻分开住的，要是分开了，还算什么夫妻？赵大哥这么做不对。”

沈暮雪心里突然一阵刺痛。

她一直明白，夫妻不应该分居两地。

但她前世还是坚决带着郑许年离开，让他一个人带着孩子留在大院。

这是不是说明，在她的心里，郑许年才是她的丈夫，而蒋清舟，只是个照顾孩子、侍奉父母的保姆？

想到这儿，蒋清舟的眼中涌起了泪意，他沙哑着声音问。

“那你呢？沈暮雪，你为什么要把我留在大院？”

“我们也是夫妻啊，你这么做和赵大哥有什么不同，还是说，在你眼里，我根本就不是你的丈夫？”

这个问题压在他心里两辈子，终于问了出来。

但沈暮雪只是冷冷地回答。

“我说过我会回来接你，我以为你能懂我，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。”

蒋清舟张了张嘴。

他想说前世她也是这么说的，但最后并没有兑现承诺，反而是陪在郑许年身边大半辈子。

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？

更何况，经过前世，他也该看清楚，沈暮雪根本不爱他这个事实。

蒋清舟闭上眼睛，不再说话。

一夜无话，各怀心事。

第二天一早，蒋清舟醒来时，沈暮雪因为部队有事已经出门了。

等玥玥吃完早餐，他拿着书包准备送她去学校。

刚走到门口，玥玥就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。

蒋清舟接过来打开一看，才发现是离婚申请报告。

报告最下面，沈暮雪三个大字龙飞凤舞。

玥玥得意地仰着头。

“我已经让妈妈签字了，现在你们可以离婚了。”

这份签好字的离婚申请报告是他重生以来一直期待的。

但毕竟是曾经深爱过的女人，如今看着报告上那有力的签名，就像是一把刀子刺进了他的胸口。

他看了很久，才把离婚报告小心翼翼地收好，声音里带着疲惫。

“我会找时间去办离婚手续。”

玥玥欢呼一声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。

快到学校门口时，她却停了下来。

“爸爸，我可以自己进学校，你先回去吧。”

蒋清舟看了看学校并不远，他也没拒绝，看着她快要进校门后才转身离开。

回到大院后，蒋清舟整理了去京市需要的证件。

然后又把屋子里一些她带不走的东西清理出来丢掉。

他想，等他离开后不久，郑许年就会住进这个屋子，与其将来被别人狼狈地扔出去，不如她自己清理干净。

蒋清舟来来回回搬了三四趟。

最后一批杂物清理好后，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准备回家洗个澡。

这时，院子里的张大哥看见他的身影，惊讶地开口。

“清舟兄弟，你怎么还在家？今天学校不是家长开放日吗，所有学生的家长都去了，我家虎子生病躺在床上我才没去，你家玥玥也生病了？”

蒋清舟愣了一下。

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事，前世他也没听说过有家长开放日。

但他没多想，只以为是玥玥年纪小忘记告诉他和沈暮雪了，向张大哥道谢后匆匆赶到学校门口。

刚到门口就被站岗的安保人员给拦下了。

“你是哪位学生的家长？”

蒋清舟连忙在人群中寻找玥玥的踪影，可刚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，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正牵着玥玥。

是郑许年。

他刚到嘴边的喊声又咽了回去。

郑许年为什么会在这里？

这时，玥玥的同学正在向玥玥介绍自己的父母。

玥玥听完后拉着郑许年的手自豪地说道。

“这是我爸爸，他是一名医生，可厉害了！”

就在那一刻，蒋清舟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声的世界，四周的喧哗声瞬间消散，她的耳畔只剩下一片寂静。

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话：“他是我爸爸”。

他远远地观望着玥玥，她正像展示宝贝一样，拉着郑许年的手，向同学们一一介绍，蒋清舟的心中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大洞，冷风直灌而入。

他和沈暮雪的婚姻尚未正式结束，玥玥却已经急不可耐地称呼郑许年为爸爸了吗？

不久，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蒋清舟的眼帘。

正是声称早上有任务的沈暮雪。

沈暮雪与郑许年分别握着玥玥的手，三人脸上洋溢着同样幸福的笑容。

他这才明白，为何他从未听说过家长开放日，沈暮雪也从未提及。

原来她早已知情，并且与玥玥私下商议，让郑许年以玥玥父亲的身份参加活动。

这对母女竟然如此早便串通一气，瞒着他这个亲生父亲，正牌丈夫。

蒋清舟的脑海中浮现出他临终前躺在床上的情景。

玥玥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里并肩站立的男女，对他的垂死父亲却视而不见。

现在看来，沈暮雪在海岛的那些年，他们可能一直在私下联系，甚至玥玥早已将郑许年视为父亲，只等他离世后名正言顺地取代他的位置。

蒋清舟再也看不下去，转身离去，冷风迎面吹来，吹落了他眼中积聚的泪滴。

他直接前往婚姻登记处，掏出离婚申请书，一笔一划地在另一边签下自己的名字，然后递给工作人员。

“同志，我已经签好字了，请帮我办理离婚手续。”

工作人员检查无误后，迅速为他办理了离婚手续。

拿到离婚证后，蒋清舟才真切地感受到，他与这对母女，从此真的再无瓜葛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蒋清舟提前恢复了体能训练。

尽管他有儿时的基础，但自从玥玥出生后，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照顾她身上，训练强度大减，他要在前往京市前尽可能恢复到最佳状态。

沈暮雪这段时间也在忙于处理下个月前往南海前的工作交接。

周末家中无人照顾玥玥，蒋清舟只好带她去训练场，给她准备了水和零食，让她在一旁自娱自乐。

这天她刚坐下，就看到郑许年恰巧路过。

玥玥立刻兴奋地抱住郑许年的腰，不肯放手。

“许年叔叔，你陪我玩好不好？爸爸总是让我一个人坐在这里，我都快无聊死了。”

蒋清舟的手指微微蜷缩。

这样依恋的神情，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玥玥脸上看到过了。

郑许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，瞥了蒋清舟一眼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。

“你得问问爸爸同不同意哦。”

还没等玥玥开口，蒋清舟深吸一口气，平静地对玥玥说。

“你去和郑医生玩吧，别走太远，注意安全。”

反正玥玥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更加厌烦。

更何况他离开后，玥玥也会一直和郑许年在一起，他现在又何必阻止他们亲近呢？

郑许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，拉着玥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
玥玥没有丝毫抵触，兴高采烈地跟在他身边。

蒋清舟张了张嘴想叫住他们，但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，开始专心训练。

然而他刚热身完毕，准备开始正式训练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玥玥的哭喊声。

蒋清舟脸色一变，立刻朝声音来源处奔去。

刚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，他就注意到玥玥额头上的一抹鲜红。

郑许年站在一旁，急忙拿出白大褂里的纱布想要止血，但鲜血很快就将纱布浸透。

蒋清舟没有多想，立刻抱起孩子狂奔。

卫生院。

医生经过一个小时的缝合，终于止住了血。

蒋清舟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，他这才有余力质问郑许年。

“玥玥怎么会把头摔破的？”

“还有，你也是医生，那么大的伤口你怎么不立刻带她去医院，如果不是我离得近及时赶到，她会失血过多！”

郑许年仍然惊魂未定，但他下意识地反驳。

“我哪知道小孩子那么好动，我一个没看住她就从台阶上跳下去摔倒了。”

“再说了，我又不是外科医生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很正常！”

一股怒火从蒋清舟心底升起。

郑许年分明是在找借口！

沈暮雪得知消息后也急忙赶到卫生院。

她冲进病房，看着躺在病床上，头顶被纱布紧紧包裹的孩子，眼中瞬间燃起两簇怒火。

“玥玥怎么会受伤？！”

郑许年的眼神躲闪。

蒋清舟压下心中的愤怒，正想说出实情。

病床上玥玥虚弱的声音响起。

“妈妈，是爸爸带我去，我才受伤的”

蒋清舟愣在那儿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明明郑许年带她去了别的地方才受的伤，她却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他。

他声音颤抖着问：

“玥玥，你再说一遍，到底是谁让你受伤的？”

玥玥撅着嘴，眼泪汪汪。

“就是你，就是你，要不是你，我也不会摔倒。”

“我摔倒了你也不送我去医院，是许年叔叔抱我来的。”

蒋清舟听着她颠倒黑白的话，心如刀割。

呼吸间，都是刺骨的痛。

自己养了六年的亲闺女，竟然这样诬陷他。

虽然他决定和沈暮雪母女断绝关系，但玥玥毕竟是他的血脉，看到她受伤，他怎能不心疼？

可她一次又一次伤害他，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添了几刀。

沈暮雪紧紧抓住蒋清舟的手腕，把他拉出病房，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松开手。

她太阳穴突突跳，声音里满是怒气。

“蒋清舟，你是怎么照顾女儿的？你不用上班，专心照顾女儿，却让她受这么重的伤，还不第一时间送她去医院！”

“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，不然怎么这么狠心？！”

蒋清舟手背上青筋暴起，前世今生加起来，他对这对母女的最后一点留恋也没了。

只剩下无尽的失望。

蒋清舟扯了扯嘴角，轻声说：

“好，既然这样，以后我就不当她的父亲了，把这个位置让给郑医生吧。”

也把丈夫的位置让给郑许年。

沈暮雪看到他眼里的死寂，微微皱了皱眉。

但一想到女儿额头的伤口，她的心又硬了起来。

她坚信蒋清舟只是因为她的训斥生气，说的气话，毕竟他那么爱孩子，怎么可能不要她。

但这次蒋清舟的行为实在过分，她必须给他点教训！

“又关许年什么事？他好心把玥玥送到医院，你居然还诬陷他，简直是忘恩负义！”

蒋清舟轻笑一声，只是眼底满是悲凉。

“难道你不想让他当玥玥的父亲吗？这样你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。”

沈暮雪心中怒火更盛，砰地一拳砸在了他脸侧的墙上，脸色阴沉。

“我对许年从来没有别的想法，你不要胡乱猜测，我们之间是清白的！”

蒋清舟只觉得可笑。

如果清白，沈暮雪怎么会把郑许年带在身边，让他在大院待了二十年？

如果清白，沈暮雪在被授予八一勋章时为什么只单独感谢了郑许年一个人，其他人一个也没提？

如果清白，在他临终前玥玥为什么会让他赶紧离开，给郑许年让位置？

但蒋清舟现在也不想和她争辩。

还有六天他就要离开，他能忍下去。

蒋清舟沉默不语，背过身去，离开了卫生院，没有再回头看玥玥一眼。

接下来的几天里，蒋清舟一边打包去京城的行李，一边坚持着体能训练，没有再遇见沈暮雪，也没有去医院询问玥玥的康复情况。

毕竟，他已明白，这对母女心中并没有他的位置。

他也不会再自降身价，主动去接近他们。

直到他离开的那天，也是玥玥出院的日子。

沈暮雪罕见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，她的声音依旧有些生硬，但少了几分冷漠。

“玥玥今天出院，中午你准备几道菜，我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。”

蒋清舟沉默了片刻，“一家人”这个词不由自主地触动了他的心。

在过去的二十年里，沈暮雪离开后只回来过两次。

但无论哪一次，她都只是在家待上两三个小时，就匆匆以赶车为由离开。

二十年来，他们一家三口竟然没有吃过一顿团圆饭。

直到他离世，这个愿望也未能实现。

最终，蒋清舟还是答应了。

就当是弥补前世的遗憾，为前世的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
也为他今生的广阔未来开启新的篇章。

整理好行李后，蒋清舟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，等待着母女俩的归来。

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。

从十一点半等到下午一点，她们却迟迟未归。

蒋清舟心中隐约预感到，她们不会回来了。

果不其然，他的念头刚一冒出，电话就响了起来。

沈暮雪的声音中难得地带有一丝歉意。

“许年这几天照顾玥玥很辛苦，我在国营饭店请他吃饭以示感谢，中午我们就不回家吃了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，有些犹豫地问道。

“要不然你也过来一起吃吧。”

玥玥不满的抱怨声从电话那头传来。

“爸爸这几天都没来看我，为什么要让他来吃，我才不想见到他，这顿饭是专门为许年叔叔点的。”

蒋清舟并没有感到难过，反而轻轻地笑了。

“我就不过去了，你们慢慢吃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，最后说道。

“沈暮雪，玥玥，再见。”

说完，他挂断了电话。

门外隐约传来汽车喇叭声。

蒋清舟从卧室拿出行李箱，将离婚证放在了未动过的饭菜下面。

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他前世今生加起来生活了近四十年的家。

以后，他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坐上前往京城的专车后，西南军区的所有建筑都在视线中后退。

今后，他将守护京城，而沈暮雪母女则驻扎在南海。

他们一南一北，再也不会相见。

蒋清舟的余生，将在蓝天之上翱翔。

守护着祖国的航空领域！

电话那头，蒋清舟挂断后，沈暮雪眉头紧锁，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。

蒋清舟从不会主动挂电话，他那句“再见”又有何深意？

她和玥玥只是为感谢蒋清舟，答应请他在国营饭店吃饭，下午就回，为何他的话像是她们要远行？

沈暮雪眼皮一跳，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。

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离她而去。

“妈妈，妈妈！快点点菜啊，点许年叔叔喜欢的。”

玥玥的呼唤将她的思绪拉回。

沈暮雪回神，看向菜单，上面的菜色虽然诱人，她却觉得毫无滋味。

她向来不爱在外就餐，只有蒋清舟的手艺才合她口味。

本想为了感谢郑许年，随便在外吃一顿也无妨。

但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蒋清舟的手艺。

这几天她有空就去医院看玥玥，已经好几天没回家吃饭，现在竟有些想念。

沈暮雪合上菜单，语气带着歉意。

“许年，我和玥玥中午先回家，过两天再请你吃饭好吗？”

郑许年正和玥玥玩耍，听到这话，笑容凝固，有些委屈。

“暮雪，你不是说好陪我吃饭吗？怎么又要回去？是不是清舟电话里不高兴了？”

玥玥立刻拉住沈暮雪的手，小脸上写满不情愿。

“妈妈，我不想回家，我要和许年叔叔吃饭。”

“再说，许年叔叔这几天这么辛苦照顾我，又要上班又要来看我，我们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？”

沈暮雪内心动摇，作为团长，她确实不能出尔反尔。

看到郑许年泛红的眼眶，她终于下定决心。

重新打开菜单，叫来服务员点菜。

郑许年的笑容这才恢复。

饭后，沈暮雪和玥玥照例先送郑许年回家。

郑许年进屋前，心疼地轻抚玥玥额头的伤疤。

“玥玥，回家伤口别碰水，记得每天用碘伏消毒。”

玥玥抱着她的手臂撒娇。

“知道啦许年叔叔，你最关心我了。”

郑许年捏捏她圆润的小脸，又略带忐忑地看向沈暮雪。

“暮雪，清舟今天会不会真生气了？要不我陪你们回去解释一下？”

沈暮雪摇头，温柔地嘱咐。

“你下午好好休息，这几天辛苦你了。”

“清舟那边我会处理好，毕竟玥玥受伤是他的责任，他应该感谢你才对。”

郑许年羞涩地抿嘴。

“暮雪，不用这么客气，等下个月去南海，我们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了。”

沈暮雪表情一滞，觉得这话有些奇怪。

但到了南海，她们确实只认识对方，这话似乎也没错。

告别郑许年后，沈暮雪牵着玥玥走向大院。

玥玥原本活泼，越靠近大院，情绪越低落。

沈暮雪以为玥玥还在记恨蒋清舟让她受伤，没太在意。

毕竟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，蒋清舟又是她爸爸，很快会忘记。

虽然一开始她也怪蒋清舟没看好孩子，没及时送医院。

但后来冷静下来，蒋清舟是孩子亲爸，不可能看着孩子受伤，大概是摔伤时吓呆了。

玥玥突然停下，不肯走，声音闷闷不乐。

“妈妈，你和爸爸怎么还没离婚？我想一直和许年叔叔在一起。”

沈暮雪转过身来，一脸严肃地蹲在玥玥面前。

“玥玥，谁告诉你离婚这个词的？”

玥玥咽了口唾沫，她从未见过妈妈这么严肃，有些害怕地退了几步，结结巴巴地回答。

“是爸爸说的。”

沈暮雪心中对蒋清舟的怒气刚消，又突然燃起。

作为一个父亲，一个丈夫，他竟然在孩子面前提离婚，他到底想干什么！

沈暮雪压住怒气，尽量不在孩子面前发火。

“玥玥，我和爸爸不会离婚的。”

玥玥很疑惑。

“为什么，妈妈，你和许年叔叔在一起不是也很开心吗？而且我们下个月不是要离开这里，让爸爸一个人留在大院吗？”

沈暮雪深吸一口气，不知道该如何向孩子解释。

郑许年是她已故战友的哥哥，她自然要多关照他。

在西南军区，他只认识她，而且他是个医生，带上海岛后对边防战士会有很大帮助。

她也想带着蒋清舟他们一家三口一起离开。

但随行军属名额只有一个，权衡之下，她不得已给了郑许年，只能等站稳脚跟后再回来带蒋清舟走。

但这些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太复杂，最终沈暮雪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，只认真地告诉玥玥。

“玥玥，大人的事小孩子不需要知道，你只要记住，你的爸爸永远都是蒋清舟，我的丈夫也只会是他。”

玥玥小脸上的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了。

可妈妈明明已经在那张离婚报告上签字了呀，爸爸说过，只要签完字她和爸爸就会离婚了。

“可是，妈妈”

“好了玥玥，不要再说了，这样的话不许在爸爸面前提起。”

沈暮雪以为她还是想让她和郑许年在一起，便打断了她的话，牵着她直接朝家里走去。

推开门，沈暮雪以为蒋清舟会和往常一样，做好饭菜坐在桌前等她们母女俩回来。

然而当她看清屋内的情况后，有一瞬间愣住了。

饭桌上确实摆着满满一桌子饭菜，只是桌边却少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
饭菜已经凉了，凝固在盘子里，屋内一片冷清。

沈暮雪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蒋清舟的身影。

玥玥扯了扯她的衣袖，稚嫩的嗓音里藏着一丝害怕。

“妈妈，爸爸怎么不在家？”

沈暮雪也不知道蒋清舟去了哪里。

自从结婚后她生下玥玥，蒋清舟一直在家专心照顾孩子，也没有工作，平时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大院，他能去哪里呢？

沈暮雪坐下仔细想着他可能出现的地方。

目光下意识扫过房间，却突然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些物品。

她连忙起身来到卧室，打开衣柜。

不出她所料，柜子里所有男士衣服全都不在了。

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沈暮雪脑海。

蒋清舟竟然离家出走了？！

玥玥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
“妈妈，爸爸去哪了？”

最初的慌乱过后，沈暮雪心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怒火。

不就是今天中午没有回来吃饭，蒋清舟有必要这样小题大做吗？

她还没和他计较在孩子面前提离婚两个字，他反而还搞出离家出走这一套！

沈暮雪沉着脸安抚女儿的情绪。

“没事，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。”

玥玥肚子咕噜叫了起来。

她从小随沈暮雪，嘴刁，不爱吃外面的饭菜。

今天在国营饭店她根本没怎么动筷子，只是为了陪郑许年吃饭而已，现在肚子早就饿了。

看着桌子上荤素搭配，色香味俱全的一桌饭菜，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。

“妈妈，我饿了。”

沈暮雪看了看已经冷掉的饭菜，端起盘子准备回锅热一热。

刚拿起来，盘子底部一个本本掉落了下来。

哎呀，那本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桌子和墙的夹缝里，沈暮雪压根没瞧见。

母女俩热腾腾的饭菜一上桌，肚子就填饱了。

玥玥额头的伤还没痊愈，沈暮雪给她抹了药，就让她早早上床休息。

玥玥却拉着她的手，非得听个睡前故事才肯睡。

“妈妈，爸爸每晚都得给我讲个故事，不然我睡不着。”

沈暮雪没辙，只能拿出故事书，坐在床头给她念。

也不知道念了多久，玥玥的小手终于松开了她的衣角。

沈暮雪这才松了口气。

确认玥玥睡熟后，她轻手轻脚地给女儿盖好被子，然后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
躺在床上，沈暮雪感到口渴难耐，以前玥玥的大事小情都是蒋清舟一手包办，包括哄睡。

她从未意识到玥玥需要听这么久的故事才能入睡。

疲惫感很快袭来，沈暮雪沉沉地睡去了。

第二天一早，她扮演起蒋清舟的角色，给玥玥做好早饭，准备叫她起床。

可是一推开门，就发现昨晚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已经滑落到床下。

玥玥躺在床上，小脸红扑扑的。

沈暮雪心里一紧，赶紧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。

烫得惊人。

沈暮雪不敢耽搁，立刻抱起孩子直奔卫生院。

一路上，她不停地呼唤玥玥的名字。

玥玥整个人昏昏沉沉，全身不舒服，下意识地喊着爸爸。

沈暮雪看到女儿这么痛苦，心里自责不已，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。

到了卫生院，医生一量体温，都快烧到四十度了。

给玥玥挂上点滴后，医生才松了口气，然后责备地看着沈暮雪。

“你这家长怎么当的？一看孩子就是夜里着凉了，你知不知道小孩高烧是很危险的，一不小心可能造成脑瘫。”

“这段时间天气变化无常，孩子还这么小，晚上一定要经常起来给她盖被子，不能大意。”

沈暮雪看着女儿虚弱的样子，心疼得不得了。

平日里，有蒋清舟在家，玥玥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，很少生病。

她根本不知道原来小孩子睡觉时会踢被子，需要半夜经常起来给她盖被子，否则就会着凉。

原来玥玥健康的身体背后，都是蒋清舟每个夜晚的辛勤付出，但他从未抱怨过。

想到这些，沈暮雪心里对蒋清舟多了几分愧疚。

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蒋清舟会离家出走。

他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，但她和玥玥却视而不见。

甚至她还将他一个人留在大院，只带郑许年和玥玥去南海。

也难怪蒋清舟会生气离开。

这一刻，沈暮雪原本的决定开始动摇了。

她真的要把随军军属名额给郑许年吗？

“爸爸，我要爸爸。”

玥玥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，她连忙握住女儿的小手安慰道。

“玥玥放心，爸爸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
虽然玥玥平时和郑许年亲近，但她做噩梦时是蒋清舟安慰她，不舒服时也是蒋清舟照顾她。

她早就养成了下意识的习惯，难受时想要蒋清舟陪在她身边。

玥玥睁开眼看了看四周，只有沈暮雪一个人的身影，瘪了瘪嘴，泪珠在眼里打转。

“妈妈，我想喝爸爸做的粥了，你让爸爸赶快回来吧。”

女儿哀求似的话语听得沈暮雪一阵心酸。

她也想让蒋清舟回来，但她根本不知道蒋清舟去了哪里，只能先安抚好女儿。

“玥玥乖，爸爸有事要做，等你身体好了爸爸就回来了。”

“养好身体才能迎接爸爸的回来对不对？”

玥玥把眼泪憋了回去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郑许年得知玥玥生病住院后，也急忙赶了过来，看到玥玥虚弱的样子，惊呼一声。

“暮雪，玥玥怎么生病了？是不是昨天清舟生气了，没照顾好玥玥？”

沈暮雪皱了下眉，这句话让她听着有些不舒服。

“不关清舟的事，他昨天生气离家出走了，是我昨晚没有给玥玥盖好被子才让她着凉的。”

郑许年心中一喜。

蒋清舟竟然主动离开了，还算他识相。

他再次看向沈暮雪的眼神中带了些许含情脉脉，只是嘴上佯装自责说道。

“暮雪，是不是因为我才让清舟生气了？真是对不起你们。”

沈暮雪现在没有心思和他说太多，心里只想着蒋清舟什么时候能回来，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郑许年的变化。

“和你无关，是我和玥玥让他伤心了，等清舟气消回来之后我们会向他道歉。”

郑许年神情一僵。

好不容易才赶走蒋清舟，他绝对不会让他再回来，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。

玥玥住院的日子，郑许年时常带着饭菜来病房献殷勤。

沈暮雪照顾玥玥也心力憔悴，没时间做饭，只好接受。

等玥玥完全病好的时候，沈暮雪也终于做出了选择。

她抿抿唇，严肃地和玥玥商量。

“玥玥，我们让爸爸和我们一起去南海好不好？等以后再回来接许年叔叔。”

玥玥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。

经过几天的病痛折磨，她无比想念妈妈。

以前她只是觉得爸爸什么工作也没有，不像许年叔叔，是个医生，有能力，她很崇拜他。

可真当她生病的时候才发现，她最想要的还是爸爸温暖的怀抱。

沈暮雪牵着玥玥的手朝郑许年办公室走去，打算和她说清楚。

刚准备推门时就听见郑许年得意洋洋的声音。

“蒋清舟那个碍眼的终于走了，不枉费我熬了这么久。”

“就是可惜了，上次没能让那小拖油瓶摔死，她还真是命大。”

“等我和暮雪去了海岛，我要想办法让她消失，以后我自然是要让暮雪生下我的孩子。”

砰的一声，门被沈暮雪一脚踹开，她怒目圆睁地盯着那个满脸得意的男人。

“白翩然，你竟然这么残忍无情！”

郑许年正和同事聊得热火朝天，没想到沈暮雪会突然闯入。

他脸色苍白，心乱如麻，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，辩解道。

“暮雪，你误会了，我只是在开玩笑，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？”

“就是你！”

玥玥眼中泪光闪烁，满脸怒气地指着她。

“如果不是你上次把我从爸爸身边带走，我也不会摔伤。”

“我还担心妈妈会责怪你，把责任推给爸爸，没想到你是故意的，你这个坏蛋！”

虽然玥玥现在心里已经偏向蒋清舟，但她还是觉得郑许年对她很好。

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。

沈暮雪紧握拳头，眼神阴沉，咬牙切齿地说。

“原来是你，是你害玥玥受伤的。”

“郑许年，我一直按照你妹妹的遗愿好好照顾你，你却想害死我的孩子，逼走我的丈夫！”

郑许年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，希望有人能帮他说话。

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见势不妙，早就溜之大吉，只剩下他们三人。

眼见母女俩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，郑许年害怕极了，声音颤抖着为自己辩解。

“暮雪，我只是太爱你了，我想成为你的丈夫。”

“至于玥玥，我一时糊涂，事后我也后悔，每天都在照顾她，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她，原谅我这一次好吗？”

沈暮雪冷笑一声，一把抓住她的脖子。

“原谅你？那我女儿和丈夫受到的伤害又有谁能替他们承担？”

她的手越掐越紧，郑许年拼命挣扎，试图让她松手。

直到郑许年开始翻白眼，沈暮雪才厌恶地将他甩到一边。

“你等着坐牢吧！”

郑许年捂着喉咙拼命咳嗽，听到这话连忙抓住沈暮雪的裤腿哀求。

“暮雪，不要啊，你答应过妹妹要照顾我的！”

沈暮雪最后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郑许年，眼里满是厌恶。

“但我没有答应你妹妹让你伤害我的丈夫和孩子。”

“更何况，如果你妹妹知道你做出这种事，她恐怕宁愿没有你这个哥哥。”

说完，沈暮雪抱着玥玥大步流星地回了大院。

此时她只想立刻找到蒋清舟，哪怕动用她团长的力量也在所不惜。

安顿好玥玥后，她想去部队命令手下的人去找蒋清舟。

但她还没来得及离开，玥玥扯住了她的衣角，泪眼朦胧地问道。

“妈妈，你和爸爸已经离婚了，爸爸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？”

沈暮雪有些慌乱。

她明明没有和蒋清舟离婚，为什么玥玥会一再提起？

“玥玥，谁告诉你我和爸爸离婚了？”

玥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，抽泣道。

“半个月前爸爸拿着一张报告，他说只要你在上面签字，你们就会离婚。”

“那时我想要让你和那个坏人在一起，就把报告拿给你签字了。”

砰！

玥玥的话像一记重击，狠狠地击中了沈暮雪的心。

离婚申请书？

她竟然签了离婚申请？！

沈暮雪还记得，当时她正在书房忙于工作，玥玥递给她一张纸让她签字。

她以为只是学校需要家长签字的文件，没多想就签了。

没想到，那竟然是离婚申请书！

这意味着，只要蒋清舟一签字，他就能轻松拿到离婚证。

他这几天的失踪，不是一时之气离家，而是决心要离开这个家，抛下她们母女。

玥玥看着沈暮雪震惊的表情，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。

“妈妈，我知道错了，我不想爸爸离开，你能找回爸爸吗？”

沈暮雪看着哭泣的女儿，心中充满了自责。

如果不是她没有保持好与郑许年的距离，女儿也不会被郑许年误导，蒋清舟也不会心灰意冷地离开。

说到底，都是她的错。

但她心中仍存有一丝希望。

她还没有看到离婚证，也许蒋清舟还没下定决心，只是一时气愤。

她急忙安慰女儿。

“玥玥放心，爸爸一定会回来的，我们”

话还没说完，沈暮雪被墙角的一个角落吸引了目光。

她移开桌子，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个东西。

当它完全露出来时，沈暮雪才看清楚，那竟然是离婚证！

沈暮雪的呼吸一滞。

原来蒋清舟在离开那天就已经去婚姻登记处领了离婚证。

他真的离开了这个家！

沈暮雪紧紧地抱住玥玥，这个在任务中受过枪伤也未曾流泪的女人，此刻却眼眶泛红，声音嘶哑。

“玥玥，我们一起找回爸爸，向他道歉。”

和蒋清舟解除婚姻关系后，沈暮雪再也没有理由动用他团长的力量去寻找蒋清舟的踪迹。

她只好抱着玥玥，敲响了首长办公室的门。

首长看到这对毫无生气的母女，感到非常惊讶。

“暮雪，你们这是怎么了？”

沈暮雪的声音嘶哑。

“首长，我丈夫最近和我有些矛盾离家出走，你能帮我查查他去了哪里吗？”

首长皱了皱眉，奇怪地看着她。

“蒋清舟同志半个月前成功入选飞行员，已经出发去京市参加训练了，你这个妻子竟然不知道？”

首长的话如同晴天霹雳，震撼了母女俩。

玥玥立刻大哭起来。

“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？我要爸爸。”

沈暮雪仿佛没听到一样，沉默了好一会儿，才艰难地开口。

“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？下个月我就要出发去南海了。”

首长已经看出他们夫妻之间一定发生了严重的矛盾，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
“一旦入选飞行员，就会常驻京市。”

“蒋清舟同志，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
三年后，抵达南海的葫芦岛。

蒋清舟和同伴们从直升机上下来。

刚一落地，一个小男孩就紧紧抱住了蒋清舟的腿。

“爸爸，我在飞机上都没哭，我是不是很勇敢？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奖励？”

蒋清舟无奈地抱起小男孩，亲昵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。

“对，我们的小年真是个小勇士，你想要爸爸给你什么奖励呢？”

小年假装思考了一会儿，然后眼睛一亮。

“这样吧，我不想让爸爸太累，只要爸爸给我做我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就好了。”

听到小年这机灵的话语，蒋清舟忍不住笑了。

小年这三年来一直特别喜欢吃他做的饭，体重也是直线上升。

为了不影响他的生长发育，蒋清舟特意开始做低油低盐的健康餐来控制体重。

像糖醋小排这种高糖的食物已经很久没给他吃了。

小年显然是早就馋这道菜了，却还要装作是为爸爸着想。

蒋清舟轻轻地在他头上弹了一下。

“你这个小鬼头。”

小年看到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，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，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小声抱怨。

“我的肚子跟着我真可怜，都吃不到好吃的。”

蒋清舟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他摸了摸小年的头，温柔地说。

“今晚就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。”

小年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，挥舞着小拳头欢呼。

“太好了！爸爸最好了！”

看着小年这么开心的样子，蒋清舟的嘴角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，感觉三个小时的飞行疲劳都消失了。

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
“你这样宠着他，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正常的体重。”

蒋清舟看着满脸无奈的陆安然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
“偶尔一次，没关系的。”

陆安然叹了口气。

她知道蒋清舟一向无法拒绝小年的要求，就像她也无法说出阻止他的话一样。

“我来抱他吧，其他人已经去宿舍了，我们也跟上吧。”

蒋清舟没有拒绝，把小年递给了陆安然。

“走吧，正好去看看宿舍的厨房用具齐不齐全，如果不全的话，待会出去买菜的时候顺便买回来。”

陆安然笑着打趣道。

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来南海郊游的，不是来训练的。”

两人边说边笑地朝宿舍走去。

把行李放好后，趁着基地还没关门，蒋清舟带着陆安然出去买了排骨，在宿舍做起了饭。

很快，排骨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。

小年猛地嗅了嗅鼻子，兴奋地拍手。

“我终于要吃糖醋排骨了。”

陆安然看着孩子激动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。

看来前段时间控制饮食把他馋坏了。

她的目光随即转向正在厨房忙碌的蒋清舟，眼中充满了温柔。

糖醋小排端上桌后，小年立刻拉开椅子，坐得端端正正，等待开饭。

蒋清舟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放在他面前。

“好了，快吃吧，今天允许你敞开了吃，明天开始可就不行了。”

好在小年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，这顿能够吃到他最爱的糖醋小排，他已经很开心了。

“没问题，爸爸！”

看到小年吃得高兴，陆安然的眼里也充满了笑意。

她的视线转向正专注看着小年的蒋清舟，眼中闪过一丝担忧，有些犹豫地开口。

“清舟，这次来南海，你……”

蒋清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。

陆安然知道沈暮雪母女俩在南海驻守，担心他和她们碰上。

但对蒋清舟来说，沈暮雪母女已经成为了过去。

她们带来的伤痛，也已经淡化了。

“你放心，就算遇到她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我们只是来南海训练而已，下个月就要回京市了。”

“再说，南海海防线这么长，葫芦岛可能不是沈暮雪所在的驻地。”

可世间的事情总是那么巧合，让人难以预料。

吃完饭后，蒋清舟和陆安然带着小年沿着海岛散步。

小年自出生起一直在京市，这是他第一次来海边，显得格外兴奋。

他迈着小短腿在石子路上奔跑。

蒋清舟的目光一直紧紧跟着他的身影。

“慢点跑，小心脚下。”

话音刚落，小年脚下一个踉跄，朝前摔去。

蒋清舟瞳孔一缩，下意识伸出手将他搂进怀里。

然而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蒋清舟来不及反应，把小年抱进怀里后他狠狠摔倒在地，手臂擦破了皮。

陆安然急忙将两人扶起。

“清舟，摔到哪了？”

小年看到蒋清舟因为保护自己而受伤，自责得不行，心疼地拉着他的手臂吹吹。

“爸爸，都是我不好，我不该跑的，不然你也不会受伤。”

蒋清舟看着面前一大一小脸上如出一辙的担心，心头一暖。

手臂上的伤口只是恰好摔在石子上造成的，看着留了很多血，但只划伤了表皮而已。

他刚想要开口安慰两人，身后却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。

“清舟！”

“爸爸！”

沈暮雪和她的女儿意外地重逢了那个他们思念了三年的人。

玥玥年纪轻轻，耐不住性子。

她一看到三年未见的父亲，眼睛就湿润了，想要投入他的怀抱。

“爸爸，我太想你了！”

蒋清舟心里默默叹息，他没料到会这么巧。

演习的岛屿恰好是沈暮雪驻扎的地方。

正当玥玥要扑进他的怀抱时，蒋清舟拉着小年侧身避开了。

玥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，眼神中流露出受伤。

“爸爸，你怎么躲开了，三年不见，你难道不想我吗？”

蒋清舟不想让小年知道这些大人之间的纷争，于是蹲下来和他商量。

“小年，爸爸有点事要处理，你和妈妈先回家好吗？”

小年虽然担心他的伤口，但他一向听从他的话，点了点头。

陆安然也没多说什么，抱起小年，深深地看了对面的母女一眼。

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
两人离开后，玥玥忍不住问。

“爸爸，为什么那个小孩叫你爸爸？”

蒋清舟平静地回答。

“因为他是我的孩子，自然要叫我爸爸。”

玥玥听到这话，眼泪都要流下来了。

她不明白，明明是她才是妈妈的孩子，怎么三年不见，妈妈身边就多了一个小孩呢？

沈暮雪表情复杂地说。

“清舟，那孩子看起来已经五岁了，你不可能是他亲生父亲。”

蒋清舟沉默了一会儿。

他确实不是小年的亲生父亲。

三年前，他在京市的训练结束后，听到办公室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孩子哭声。

或许是作为父亲的本能，蒋清舟顺着声音找了过去。

他打开门，看到陆安然正手忙脚乱地哄着一个孩子。

那个孩子就是小年。

看到孩子哭得几乎要晕过去，蒋清舟主动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耐心地哄着。

不久，小年终于停止了哭泣，睡着了。

从陆安然那里，他得知小年的父母都牺牲了，现在军区在抚养他。

陆安然也没有照顾过孩子，所以经常手忙脚乱。

可能是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身世，蒋清舟对小年产生了同情，每次训练结束后都会来照顾他。

时间一长，小年就把他当成了爸爸，把陆安然当成了妈妈。

“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，但在我心里，只有他一个孩子。”

玥玥立刻大哭起来。

“爸爸，我也是你的女儿，你怎么可以不认我呢？”

沈暮雪搂着玥玥，表情痛苦。

“清舟，三年前是我和玥玥认错了人，伤害了你，是我们的错。”

“但你也不能否认玥玥是你的孩子这个事实啊，我们找了你三年，玥玥一直在盼望着你的出现。”

蒋清舟讽刺地笑了笑。

“我的孩子，可不会背着我在家长开放日让别人当他爸爸。”

一瞬间，沈暮雪母女俩愣住了。

他们没想到蒋清舟知道这件事。

沈暮雪脸色苍白地解释。

“玥玥是被郑许年骗了，她还小，不懂事。”

蒋清舟冷漠地看着她。

“那你呢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，还骗我那天早上有任务。”

沈暮雪张了张嘴，只能无力地重复。

“我也被他营造的形象骗了。”

“是郑许年说他没体验过当爸爸的感觉，我才”

不管说多少，都不能掩盖当初他们的伤害。

“这次我只是为了执行任务才来葫芦岛，下个月就会离开，你们就当作没见过我吧。”

沈暮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。

“清舟，你还要离开我们母女吗？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们呢？”

蒋清舟几乎要被气笑了。

什么叫他抛弃了他们母女？

明明是她们母女心里根本没有他，是她们逼得他离开。

“我离开给郑许年腾位置不好吗？”

“反正你们两个都喜欢他，让他来做这个家的丈夫，父亲，正合你们的心意才对。”

沈暮雪急忙解释。

“我以前照顾郑许年只是因为他是我已故战友的哥哥，在临终前她特意交代我替她照顾她哥哥，我答应了，我对他绝对没有其他情感。”

“你走后我也知道郑许年过去一直在陷害你，已经将他关进了监狱，他涉及破坏军婚，杀人未遂，一辈子也出不来了。”

蒋清舟一愣。

前世今生他都不知道原来郑许年和沈暮雪有这样一层关系。

沈暮雪以为他的内心动摇了，继续劝说。

“清舟，我们已经认识到了错误，你回来吧。”

“如果你想继续当飞行员，我会向上级申请调去京市，我们一家人在京市开始新生活。”

玥玥也面露期待地看着他。

蒋清舟只是摇摇头，粉碎了她们最后的希望。

“我已经放下你们了，对我来说，你们最多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。”

“我不想再见到你们。”

蒋清舟一说完，就转过身，大步流星地走了。

只留下两个身影，一大一小，孤单地站在那儿。

玥玥拉着沈暮雪的手，声音里带着哭腔：“妈妈，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？”

沈暮雪嘴唇微动，她想告诉女儿，爸爸不会抛弃她们。

但她的嗓子仿佛被一块巨石堵住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。

蒋清舟为了避免再遇到沈暮雪和女儿，每天的生活就是宿舍和训练场来回跑。

虽然训练时他经常感觉到两道炽热的目光，但他装作没看见。

直到正式演练的那天，蒋清舟穿着一身蓝装，左手拿着头盔，庄重地走出了宿舍。

这次演练不仅仅是一次演习，更是上级对他们三年训练成果的检验。

他必须发挥出自己的最佳状态。

刚走出宿舍楼，他就看到了沈暮雪母女俩在一旁守候。

蒋清舟目不斜视，想要直接走过去，却被沈暮雪叫住了。

“清舟，对不起。”

蒋清舟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她。

沈暮雪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，艰难地说：“昨晚我做了一个梦，梦见我按照原计划带郑许年去了南海，你和玥玥留在了大院。”

“但我没有遵守承诺去接你，让你劳累了一生。”

“甚至在我获得八一勋章的时候，我也没有提到你的名字，只感谢了郑许年。”

说到这儿，沈暮雪的眼睛已经红了。

起初，她并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。

但昨晚的梦，再联想到蒋清舟的离开，她意识到蒋清舟可能也做了同样的梦，因此他选择和她离婚，改变自己的命运。

再次见到蒋清舟时，沈暮雪下定决心要向他认错，直到他原谅她们母女为止。

她不想再和蒋清舟分开。

但今天早上醒来，梦中蒋清舟临死前那双不甘心的眼睛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，让她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心痛。

原来，她和女儿真的害了他一生。

她怎么还能厚着脸皮继续纠缠？

蒋清舟没想到沈暮雪竟然知道了前世的事，但已经太晚了。

今生他已经靠自己改变了命运，不需要她迟来的悔恨。

“既然知道了，那就别再纠缠我了。”

“对我来说，你们母女就是杀害我的凶手。”

沈暮雪脸色一白，却无法反驳。

玥玥虽然年纪小，但听了沈暮雪的话，也知道自己曾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。

她红着眼睛低下头，不敢直视蒋清舟的眼睛。

集合的时间快到了，蒋清舟没有再关注母女俩，越过他们离开了。

到了演练现场，蒋清舟熟练地登上自己的战机，扣好安全带，戴上头盔。

“编号2568，准备完毕！”

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，上百架战斗机猛地冲上云霄。

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道长线。

沈暮雪牵着玥玥，远远地眺望着。

玥玥紧紧盯着空中疾驰的影子，忍不住问：“妈妈，这次演练结束后，爸爸是不是就要离开了？”

沈暮雪摸摸她的头。

“爸爸正在实现自己的梦想和事业，我们不能再缠着他了。”

演练结束后的第二天，京市来的这批飞行员踏上了返程之路。

沈暮雪母女没有去送蒋清舟离开，只是远远地看着他驾驶着战斗机远去，将机身的编号牢牢记在了心里。

多年后，玥玥已经考上大学离开了葫芦岛。

沈暮雪依然坚守在海防线上。

只是每当听到飞机呼啸而过的时候，她都会下意识抬头看去，看看是不是她在心中念了千百遍的数字。

因为她知道，这可能是她余生中，和蒋清舟距离最近的时刻了。

故事到此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