芭比·安德森在超市的货架间推着购物车，脚步有些迟疑。她手里那张皱巴巴的购物清单，与其说是采购单，不如说更像是一份战时配给表，上面精打细算地罗列着三个孩子未来一个月的口粮。

她是一名兼职收银员，丈夫在木材厂工作，这点收入想养活一个家本就捉襟见肘。过去九年，WIC计划（妇女、婴儿和儿童营养补充计划）就像一根救命稻草，勉强维系着这个家庭最基本的营养线。

“现在一加仑牛奶都要5美元了，要是没WIC，这根本想都不敢想。”安德森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根针，精准地戳破了联邦政府停摆危机下那个最柔软、最不堪一击的角落。这场在华盛顿特区上演的政治角力，正悄无声息地将一个默默守护了美国底层半个世纪的民生项目，推向断崖。

全国WIC协会的警告已经说得不能再明白了：国会山那帮人要是再这么扯皮下去，最多一两个星期，这个项目的资金就会彻底耗尽。数字背后，是全美近700万孕妇、新手妈妈和嗷嗷待哺的婴幼儿。滑稽的是，一个常年获得两党默契支持的计划，如今竟沦为了政客们在谈判桌上互相恫吓的筹码。

不止是钱包瘪了

WIC的资金告急，仅仅是政府“关门大吉”后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随着政府大门“咣当”一声锁上，80万联邦雇员一夜之间被迫“无薪休假”。在华盛顿，联邦雇员萨拉现在每天睁开眼，想的就是那四千美元的房贷。工资条成了遥远的传说。

“上周刚给孩子交了学费，现在兜比脸还干净，买菜都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。”她扯了扯嘴角，像是在笑，眼里却没什么光彩，“这叫哪门子休假，这就是变相失业。”

这股寒气，很快就从华盛顿吹遍了全国的犄角旮旯。国家公园挂上了“关闭”的牌子，每天蒸发的不仅是百万美元的门票，更是周边小镇赖以为生的7700万美元营收。加州的农场主马克已经三天没合眼了，往年早就该到账的农业补贴迟迟没有下文，他只能厚着脸皮四处借钱，给地里的庄稼追肥。

“国会山吵得震天响，最后买单的却是我们这些刨土的。”他的话里，满是庄稼人最朴素的愤懑和无奈。就连最基本的公共服务都开始打折扣，护照审批慢如蜗牛，食品药监局的抽查也大幅减少，超市里那些光鲜亮丽的蔬果背后，藏着多少看不见的安全隐患，谁也说不准。

救命的奶粉快见底了

在所有停摆的服务里，WIC的处境可以说是最凶险的。农业部的一纸通知，让各州的WIC机构瞬间掉进了冰窟窿。这次停摆的时间点实在太要命，恰好卡在新财年的开端，各州连新一年的第一笔预付款都没摸到。这和2018年那次长达35天的停摆完全是两码事，当时大伙儿手里多少还有点余粮。

农业部虽然表态会从别的项目里挤出1.5亿美元应急，但这对于嗷嗷待哺的近700万人来说，不过是杯水车薪。WIC的公共政策主任阿里·哈德说得更直接：“这根本就是一个拯救生命的项目。福利一旦中断，对一些孩子造成的影响可能是一辈子的。”

这话一点儿也不夸张。在迈阿密，新手妈妈妮可·埃科尔斯就是靠WIC提供的婴儿配方奶粉、奶酪和营养咨询，才熬过了产后最艰难的时光。现在，她不得不开始盘算着用信用卡来买吃的，甚至准备砍掉家里所有新鲜蔬菜和水果的开销。

恐慌像病毒一样在这些最需要帮助的家庭中蔓延。纽约州罗切斯特市的希拉·埃普斯，前两天急急忙忙地冲到超市，把1岁孙女这个月WIC账户里的钱一口气花得干干净净。她害怕，怕这些钱再晚点就会“凭空消失”。

谁在拿孩子的未来下注

这事儿表面上是钱的问题，骨子里却是赤裸裸的政治算计。WIC的联邦资助和食品券不一样，它每年是有资金上限的。过去，国会总能达成共识，确保拨款足够让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享受到福利。但如今在特朗普总统治下，两党政治对立愈发尖锐，这种“君子协定”早已被撕得粉碎。

数字最能说明问题。上一财年，WIC拿到了76亿美元。参议院通过的新财年版本是82亿美元，看似增加了，但完全跟不上参与人数的暴增速度。就在5月份，全美参保人数已经冲到了690万，比去年同期多了十几万人。

左倾的预算与政策优先中心高级研究员佐伊·纽伯格一针见血地指出：“资金充足是这个项目的基石，这样才能让每个需要帮助的人都能进来。”可现实呢？众议院待决的法案不仅打算冻结资金，甚至还想削减其中用于购买新鲜水果和蔬菜的福利额度，这无疑是雪上加霜。

笔者以为

国会山的政治博弈听起来离普通人很远，但它的每一个后果，都能精准地砸在老百姓的餐桌上。芭比·安德森现在最愁的，是她3岁儿子赖以增强免疫力的橙子和橙汁，可能很快就要从购物单上被残忍地划掉。“我们家一直过得紧巴巴的，现在，是真的为了活下去而算计每一分钱。”

更让人五味杂陈的，是普通人在绝境中迸发出的坚韧。身为金融服务公司技术员的希拉·埃普斯已经想好了后路，如果停摆继续，她就去开网约车补贴家用。“为了我的孙女，我什么都愿意做。”这句话里，道尽了一个普通家庭在政治漩涡中的全部挣扎与爱。

而在纽约肯尼迪机场，安检员汤姆还在无薪“硬扛”。作为“必要岗位”人员，他不上班不行，可工资却没人发。“2018年停摆那次我就是靠信用卡活下来的，真没想到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还得再来这么一回。”他的声音里，满是对这种循环往复的政治闹剧的深深厌倦。

当政客们在国会山为了各自的政治利益互相攻讦时，他们或许永远听不到这些来自民间的叹息和焦虑。但恰恰是这些真实而卑微的生活，构成了这个国家运行的底色。用民生做赌注的博弈，无论最终谁输谁赢，真正的输家，永远是那些只想好好过日子的普通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