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超市酒水货架前，王先生盯着标价签揉了揉眼睛。货架上那瓶水晶剑的价格，比他记忆里十年前还要低上五十块。玻璃柜里陈列的白酒琳琅满目，最显眼的位置却摆着某网红品牌的果酒，粉白渐变的瓶身上印着"微醺少女"四个卡通字。

要知道，1998年的春节，他父亲曾用两瓶剑南春换回了邻居家的半扇猪肉。那会儿走亲访友提着红纸盒包装的剑南春，比塞红包还让人脸上有光。酒桌上只要这瓶子一打开，原本僵持的生意谈判立马就能缓和三分。

现在的年轻人聚会时，手机扫码点单页面里很少出现白酒选项。某连锁火锅店的服务员透露，周末晚间的年轻客群中，点啤酒和果酒的比例超过90%，白酒订单大多来自商务宴请的包间。更有意思的是，00后社交平台上"白酒"相关的话题，点赞量最高的是教你用白酒做提拉米苏的视频。

杭州某商场的白酒专柜，导购员李姐最近总遇到这样的顾客：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，拿起酒瓶端详半天又放下，嘴里念叨着"儿子结婚摆酒用得上"。而旁边潮玩店里，穿着汉服的年轻人正为限量版盲盒扫码付款，一个手办的价格够买三瓶剑南春。

社交平台上流传着这样的段子：爷爷的茅台存了二十年涨了十倍，孙子的球鞋穿三个月转手赚了五千。某二手交易平台数据显示，过去一年潮鞋交易量同比增长217%，而白酒收藏类商品搜索量下降了38%。当80后还在讨论酱香浓香哪个更有面子时，95后已经用电竞装备和露营装备搭建起新的社交货币体系。

上海某广告公司的00后实习生小张，上个月刚用攒了半年的工资买了音乐节VIP票。在她的朋友圈里，晒演唱会现场视频比晒年夜饭照片获得的点赞更多。"我爸总说喝酒是成年人的社交礼仪，可我和客户开会时，大家都在交换网易云歌单。"小张的话在年轻群体中很有代表性。

超市收银台前，王先生最终还是把剑南春放进了购物车。塑料包装袋里，这瓶酒和旁边的网红薯片、进口酸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叮嘱要好好保存的那箱五粮液，现在还躺在老家的地窖里，标签已经泛黄卷曲。

某个周末的家庭聚会上，表哥带着自己的95后女友来访。当王先生打开剑南春准备倒酒时，女孩从包里拿出两瓶气泡水："我带了最近很火的电解质水，据说解酒效果特别好。"酒液倒入杯中泛起细密的泡沫，在水晶杯壁上挂出浅浅的泪痕。

小区楼下的烟酒店老板发现，现在来买白酒的顾客越来越固定：大多是五十岁以上的中年人，买的还是十年前常买的牌子。而对门的奶茶店却经常排起长队，穿校服的学生们讨论着最新款奶茶的隐藏喝法，话题里夹杂着"口感层次""原料溯源"等过去只会出现在品酒师词典里的词汇。

某白酒企业的市场调研报告显示，30岁以下消费者贡献的销售额仅占12%。为了吸引年轻人，他们推出了小瓶装、果味型白酒，瓶身上印着"国潮"字样，却在电商平台遭遇滑铁卢——评论区里点赞最高的留言是："包装像止咳糖浆，喝起来像兑了水的料酒。"

王先生把那瓶剑南春放在了书柜最显眼的位置，旁边摆着儿子获得的电竞比赛奖杯。两种截然不同的物品在射灯下泛着相似的光泽，就像两个时代的剪影，沉默地对峙着又奇妙地共存着。春节临近时，他给酒盒系上了红色的缎带，不知道今年的家庭聚会上，这瓶承载着记忆的白酒，能否等来愿意举杯的年轻人。